AI人工智能，被某些教育專家捧成猶如「古代聖賢」再世，能教書能解惑，能作文能譯經。學生有難題，不求人；老師講解不清楚，直接問AI——即時答覆，條列清晰，還配圖表與例子，猶如百科全書與補習天王合體。乍看之下，學習似乎變得前所未有的輕鬆、迅速、無痛。然而，真是如此美好嗎？
香港舊時，讀書人講「咬文嚼字」。字要讀得通，文要嚼得透，咬與嚼之間，是時間的磨煉，是腦筋的筋骨。讀一本書，翻兩次、抄三遍、想五回——這才是「過腦」的學問。今日AI代讀，代寫、代思、代搜，讀書人之「功夫」已成虛名。打開螢幕，問一句「柏拉圖與亞里斯多德有何分別」，答案迎面而來，字句優美，邏輯嚴密。於是人便錯覺：我懂了。
這正如有人把別人煲好的老火湯拿來喝，入口確覺鮮甜，卻全不知其中加了多少乾瑤柱與陳皮。學問從來不是吃現成飯，而是自己開火起鍋。AI不過是現代的知識快餐，難飽腹，更難養氣。
當然，AI之於學習，若用得巧，亦不失為一種提綱挈領、擴展視野之法門。學生遇到難題，先由AI引導方向，再自行深究細節，不失為良策。AI的真正價值，恰恰不是給你「答案」，而是逼你問出「更好的問題」。它是一面鏡，也是一張地圖。鏡子可照見盲點，地圖可指向遠方——但前行的腳，仍須你自己一步步走。
世人常說教育公平，AI似乎也拉平了資源門檻。無論你在美國哈佛還是尼泊爾山村，人人可問同一個AI，人人可得相似的答案。但真正的教育，從來不是答案的分配，而是心智的鍛鍊。就像同樣給你一架鋼琴，有人彈出貝多芬，有人只會按出「生日快樂」，區別不在於琴，而在於人。
今日的年輕人，習慣快捷、習慣即時回報，學習成為結果導向的任務。AI剛好迎合了這種浮躁：想要一篇報告？叫它寫。想要一段演講？叫它編。結果是，一整代人慢慢喪失了寫作的手感、思辨的肌肉、與語言搏鬥的耐性。他們看似知識豐富，實則如陶淵明筆下「強學而不知者」，只會「觀乎天文以察時變，究乎人事以謀生存」，卻不問「道」。
結語：AI可助學，但不可替你學。真正的學問，不是快問快答的遊戲，也不是複製貼上的花拳繡腿，而是與書本周旋的艱辛，是在思想與思想之間斡旋的過程。AI能給你捷徑，卻無法給你深度。它是書房裡的僕人，不是講堂上的先生。願在這個智能鋪路的時代，我們依然保有「讀書無捷徑」的覺悟，不以機器之能替代人心之光，不以速成之術犧牲求知之美。蓋文章者，根植人心，不在演算法也。
